当别人表达的感受,与自己的理智判断有矛盾的时候,应该先想想,自己所谓的“理智”,是不是也是基于某种感受的?比如说,你觉得别人“小题大做”,看似是你比较理智,而对方比较情绪化。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因为,你既没办法帮上忙,又不想让自己觉得无能,所以就以一种看似理智的方式,通过否定对方的感受,来掩饰自己的脆弱呢?而这岂不是说,你是因为要照顾自己的感受,从而否定对方的感受?既然从头到尾都是感受,为什么要包装成理智呢?这不是欺负人吗?以上这个潜在的逻辑,正是很多本质上并不坏的人,往往会拒绝与弱势群体共情的最根本原因——因为,与其显现自己的懦弱,倒不如谴责受害者来让自己安心。而本质上并不坏的人,是怎样一步步变坏的呢?就是不断重复这个步骤,以理智掩饰感受,最后就固化为一种冷酷无情的思维模式。
想了想还是要说:社会舆论不断强调【“男性有绝对力量”“再强壮的女性也打不过同等体格的瘦弱男人”“女性的睾酮低很难变强壮”】这类说辞,是专门针对女性的“恐吓”,属于一种“赶羊回羊圈”的做法,这种做法在大众媒体上最为盛行。
在大众媒体上,尤其是影视剧中,一直充满大量冗余的女性遭受暴力或性暴力的镜头、情节,举个最典型的例子,大部分恐怖片往往集中注意力迫害一个女主角。除了迎合主导市场的(喜欢女性的)男性的口味,男权世界还喜爱和享受看一个女人被吓得尖叫失控跌跌撞撞满地乱爬,最后被杀害或被男人拯救,因为这种叙事让男性感到powerful,感到凌驾在女性之上(多数男观众因此对女性嗤之以鼻:女的遇到事就会乱叫乱喊);同时对女性发出警告:你是很弱小的,所以要有自知之明,要顺从不要反抗,等你的丈夫/兄弟/父亲来救你。这种社会文化最后起到把女性赶回家庭、赶到男性身边的效果,俗称“赶羊回羊圈”。(这个论点我是在一篇论文中读到的,但太久远找不到了,只记得是关于narrative analysis的)
与此类似的,新闻中也有这种叙事,故意用夸张、猎奇手法描绘针对女性的暴力事件(可以对比同一个媒体对同时期其它暴力事件的报道,看看是这个媒体的风格,还是这个媒体针对性别暴力的手法),编造本来不存在的性暴力细节,不断对女性发出“女性独身很危险”“女性有男性陪同安全性更高”的警示等等,都是起到“赶羊回羊圈”的作用。
这种叙事对性少数、少数族裔也是通用的,从九十年代到现在西方的性少数一直批评西方影视过度专注于刻画悲惨的性少数形象,性少数在荧幕上只有被歧视和被虐打虐杀的命运,这实际上是在恐吓性少数:你“坚持做性少数”是没有好结果的。1999年的跨性别电影《男孩不哭》因其结局过于悲惨饱受这种批评,但由于该片是真实事件改编,所以最后批评不了了之。《杀死伊芙》的结局也因此被批评为“没有新意的恐同”,因为它篡改原著结局杀死主角,仿佛在告诫性少数“喜欢同性不会幸福”。
转自朋友圈:后来我才知道,当另一个群体在表达情绪的时候,作为听众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承认这种集体情绪的正当性,承认表达和宣泄是一个人/群体/社会自我调节机制健全而不是缺失的表现。第二件事是让出讨论空间,不要喧宾夺主急于表达,要去倾听他们久被忽略的声音,去体会他们真实的切身的感受。第三件事是发问,当这种感受的某些表达和我的”理智”产生矛盾的时候,我应该先质疑自己所谓的理智是不是也基于某种感受,再去向另一个群体的成员虚心请教他们对于这种矛盾的看法。第四件事是自省,如果我属于被这种情绪针对的对象群体,我代表得是对象群体中冥顽不灵固步自封的一面,还是积极沟通寻求改变的一面。最后一件也是永远不需要做的事,才是满脑子想的是自己的形象,每句话都试图赶紧撇清自己和对象群体的关系。